Dream Part.00

一時天旋地轉文彬就昏了過去，其實無法釐清當下詳細的情形，但完全失去意識以前，他還能隱約聽見車銀優的聲音，包括他摟著他確認生命跡象，近乎模糊的記憶讓他的精神有些抽離。

當他緩緩地睜開雙眼，感覺到自己正泡在海水裡，可是進入視線的卻是室內的天花板，不禁感到困惑，稍微環顧了四周才發覺他浸在浴缸裡，還沒變回雙腳的魚尾因為容納不下半露在外頭。

也許是坐起身而四濺的水花發出聲響，浴室的門隨即被打開了。

「彬你還好嗎？」

他萬萬沒料到車銀優會在，不知道能夠躲藏到何處而驚慌，更是害怕車銀優會把他當成怪物，只能鴕鳥心態的掩住自己的臉，裝作這樣就看不到了。

但車銀優竟然要他把手放下來，好讓他能仔細看一看他。其實說不上來為什麼，但見到文彬變成人魚的樣子他不僅不害怕，反而有種莫名的熟悉與親切感。

「倒下的時候好像撞到頭了，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文彬搖搖頭，模樣特別怯生靦腆。

銀白如雪的髮絲，凝脂般的皮膚，他透亮而白皙好像隨時都會化掉似的，然而最吸引他的還是那對藍色玻璃珠般含著水光的濕潤雙眼。

或許以前就見過，原來真的有人魚存在！

車銀優深怕他的表情一時太過嚴肅會嚇著他，眉目頓時柔和許多，也露出了笑容並用低沉的嗓音開口，「⋯⋯很漂亮，你完全不需要隱藏。」

聽他這麼說，不知怎麼地文彬有點鼻酸，他愛的人雖然不記得他了，卻仍舊和當年一樣就算是人魚也喜歡，但他不想在車銀優的面前掉眼淚表現出軟弱的樣子，所以強忍著澎湃的情緒。

「在彬在恢復人類的樣子以前就待在這裡吧，反正明俊哥暫時不會回宿舍只有我在。」

車銀優沒有一絲動搖，依然用以釀著蜜糖般的眼神看他，文彬這才確實的認知到他過於杞人憂天，因為車銀優原本就是個會和人魚戀愛，從裡到外一點都不普通的人。

既感激又感謝，文彬默默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臉頰邊蹭了蹭，就像是某一種撒嬌的方式。

趴在浴缸前的車銀優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便給予回應用指尖去描繪他的輪廓，眉毛、眼睛、鼻子然後是嘴唇，懷抱愛意的文彬因為他的碰觸而雙頰紅潤，接著整個人都好像在發燙，連胸口的膚色也抹上緋紅。

「每次我在夢裡溺水的時候，總是會出現拯救我的就是彬尼吧。」

他倆凝視著對方，不需要言語就能洞悉彼此的情感，車銀優把臉緩緩地湊上去親吻他了，文彬正如他想像的有著海水的味道，雖然溫暖卻還是略為冰冷，並且真的很鹹啊，他不禁失笑了，又捧著他的下顎反覆親了親。

車銀優因為他而沾濕的瀏海不小心貼在額頭上變得彎曲，雖然樸實卻耀眼，令文彬望著他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尤其接吻時能深刻感受到的怦然，好像他就是自己的心臟。

之後為了照護虛弱的文彬，車銀優每天會在下班後裝盛海水回來填滿浴缸，好像浸泡著讓皮膚維持濕潤的狀態會讓他舒服一點。

文彬對於他變成人魚的情況隻字不提，即便他的確不會說話，但除了頻繁的進入休眠之外，也只是用手機看看網路漫畫作為消遣，安靜的過分，讓車銀優特別沒有實感，所以只要在家他就會播一些背景音樂，偶爾替文彬梳頭、按摩他因為長時間屈身在浴缸中僵硬的身體。

雖然車銀優也想過人魚是不是返回大海中會更好，但他心裡卻有不明究理的強烈抗拒，好像放手就會失去，喪失的記憶形成似曾相識的感覺，一而再再而三的擾亂思緒。

不過望著和他在一起就好像無比幸福的文彬，他選擇不去多想，就算一天接著一天，人魚尾巴的顏色越來越黯淡甚至鱗片開始剝落。

就算從來沒有見過人魚也一定養過魚，其實一切徵狀都不難判斷他已經病了，身為醫護人員卻無法救助自己所愛的人，那種無能為力的心情格外地複雜難受。

這日，車銀優一如往常將桶裝的海水搬入後車廂，或許在旁人看起來他是有些形跡可疑，但也沒有違規與犯法。

不過回過頭見到金髮並且瘦高、穿著花襯衫的青年，嘴裡正含著棒棒糖杵在一旁直勾勾地觀察他，還是著實嚇了一大跳。

車銀優定睛一看，雖然僅有一面之緣但他認得這張臉，令原本受到驚嚇的表情頓時放鬆許多。

「⋯⋯啊，是替朴慜赫患者辦理出院手續的朋友嗎？」

其實尹產賀並沒有確切地認出他是誰，但緊急地在腦中思索，還是順利地將車銀優親切的笑容與當時在場醫師的容貌重疊在一起，他依循人類的規矩畢恭畢敬地打了招呼。

「你好。」

痞氣的青年出乎意料地有禮貌，車銀優也點點頭示意。但整體氛圍莫名地像是他主動攀談，若是就這樣走掉顯得尷尬，所以他順水推舟的延續話題，「你站在這裡等人嗎？」

「沒有等誰，就是看看海。覺得哥有點特別就看看你在做什麼。」

聽起來尹產賀真的沒什麼其他的目的，但一時間車銀優對於自己在運送海水卻不曉得該從何解釋起。

雖然沒有刻意試探，但車銀優卻因為他的話語動搖，讓尹產賀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比起說對方單純好懂，或許更仰賴他天生的直覺與敏銳度。

「哥有在養魚啊？」

「算、算有吧。」車銀優語帶保留的應答聽起來十分曖昧。

「看來是很大的魚呢。如果被養在浴缸裡應該會很不舒服。」尹產賀瞥了眼後車廂低聲碎念道，但後話全含在嘴裡所以車銀優並不是聽的很清楚。

他們再進行幾句簡單的寒暄後，兩個人才分別。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尹產賀便慢條斯理的移動到偏僻海岸的一處。

夕陽西下，朴慜赫從容地從海中浮出，步行上岸時皮膚附著的水珠渲染了落日的橘紅，但全身浸濕令髮絲貼緊頭皮的模樣還是有些狼狽。

「其實哥不需要按三餐下去游泳吧。」尹產賀為他丟了毛巾。

「就算有腳，但我就是人魚啊。」一面擦乾身體並穿上外衣，朴慜赫仍舊維持著他的耿直，卻因為雙腳踩在沙灘鬆軟的觸感不禁有些惆悵，他洩氣的嘟囔，「彬尼哥無故失蹤連打工都不做了，難道是在躲我嗎？真的那麼不想回去嘛。」

「我好像知道哥在哪裡⋯⋯」

//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