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eam Part.00

自朴慜赫有記憶以來，他就一直在海底生活，據曾經去過陸地的其他人魚說，還必須用雙腳走路的岸上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所以對大海一片丹心的朴慜赫從來不感興趣。

「——我來和你道別了，如果想念我就到海面上來吧。」

年紀稍長一歲的文彬和自己截然不同，談吐間總是對陸地充滿無限的嚮往，然後終於決定啟程前去那個傳聞中也可能五光十色的世界。

「哥一定要去嗎？為什麼？」朴慜赫納悶的問了。

「沒有為什麼，比起聽說更想親自去體驗看看，不覺得會很有意思嘛？」

當時文彬的笑容特別地開朗，又單純的如同未曾沾染任何墨色的白紙，朴慜赫沒有立場阻止他離開，只能為他獻上祝福，並默默祈禱他能平安歸來。

時光飛逝，上了陸地一段時間便杳無音信的文彬再次回到大海，已不再是最初的模樣，不論身心他都已經遍體鱗傷，大量失血的狀態更是孱弱的隨時都會死去。

之後，朴慜赫見到了文彬因為思念成疾而露出極度悲傷的神情，豆大的淚水撲簌簌地落下化為珍珠，卻隨著海流的波紋消失在無人知曉的盡頭，安靜而沉寂。

比起外在的疼痛且虛弱，擁有一顆愛人的心反而更加難受。

朴慜赫才曉得原來大人們耳提面命的話是真的，千萬不要喜歡人類，因為不被大海神靈所祝福終將會一步步走向毀滅，文彬遲早有一天會變成泡沫消失。

躺在醫院的病房內，縱使朴慜赫來到陸地上並非是這一天兩天的事了，但他還是遲遲無法習慣被陽光喚醒的感覺，尤其皮膚直接接觸到光線好像快把他烤乾，那是過去不曾有過的體驗。

爾後，院內例行巡房的時間，總是特別聒噪的護理師金明俊說，恭喜他今天總算能拆掉頭上的繃帶出院了。

「朴慜赫患者的傷勢恢復的很好呢，幾乎沒留下疤痕。」

或許是住院期間沒有半個人來探望他的緣故，除了金明俊之外，就連主治醫師車銀優都對他加倍關照，導致一大早病房內就相當吵鬧。

「雖然你就要出院了，但我還是想提醒你，到海邊戲水絕對要注意安全。」

看上去相當年輕帥氣的車醫師，每每開口都嘮叨個沒完，像位年過半百的長輩，但朴慜赫想著這說不定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也許日後還會懷念而不免有幾分惋惜。

「待會兒會有人來幫你辦出院手續嗎？」金明俊問。

「嗯，會吧，他應該就快到了。」

朴慜赫才剛回話就傳來敲門聲，「慜赫哥。」對方不等他回應就逕自開了門，所以見到其他人明顯怔了住。

這名青年染了一頭金髮，穿著浮誇的豹紋襯衫和喇叭褲，卻莫名被好看的臉孔以及纖長的體格適切地消化，反而有種復古時尚而痞氣的率性，瞬間吸引了眾人的眼球。

打發走醫護人員後，尹產賀一面替大病初癒的朴慜赫收拾少少的行李，但嘴裡止不住碎念，顯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畢竟不曉得什麼時候開始，貴為海巫家族出身的他竟然需要兼差當人魚的褓母。

「謝啦，你還特地來一趟。」朴慜赫說。

「也不是特地，反正我本來就經常上來玩。」尹產賀講完立刻又用不知道在講給誰聽的音量咕噥道，「難道是因為這樣才被交付了任務？」

脫下患者服，朴慜赫按照尹產賀的打點替換衣著，原本還不覺得奇怪，卻在行走於大街上時才猛然發現，惹眼的花襯衫除了他倆幾乎沒有別人穿，尤其還配戴墨鏡，更活像來休假的觀光客，即便他不熟悉陸地人的審美觀還是不禁產生疑慮。

不過尹產賀倒是一臉很自在的樣子。

「我是頭一次聽說人魚會溺水，還因為撞上暗礁頭破血流所以送醫急救，簡直是歷代級的事件。」尹產賀回憶起海底沸沸揚揚的傳言，忍不住主動詢問真偽。

殊不知事主毫不隱瞞，反而理直氣壯的回應道，「因為我從來沒有用過兩隻腳游泳啊。」

「⋯⋯哇，真不愧是你。」不曉得自己是否應該讚美他的耿直，尹產賀只是發出附和意味的感嘆。

海巫家族自古就與人魚相生相成，雖然現今已經沒有具體的階級之分，但他們仍然是正規的神祇代理人，協助眾魚族與大海神靈溝通交流，也為他們除罪解厄。

在朴慜赫虔誠的詢問他該怎麼把魚尾變成雙腳時，尹產賀就清楚曉得他並非等閒之輩，因為那是人魚天生的能力不是由誰來教，也是造成苦痛的枷鎖，朴慜赫大概是真的對陸地毫不關心才能如此。

「所以你找到彬尼哥在哪裡了嗎？」

「就在你被救護車載走的海灘，彬尼哥在那旁邊的咖啡廳工作。」

也許除了朴慜赫之外，最清楚文彬如何被折磨的就是尹產賀，人魚的悲戀故事成出不窮，然而文彬卻是少數提出要以聲音交換重新擁有雙腳的勇者，讓他不得不好奇，無法歌唱更顯得可憐的人魚是否能成功的扭轉命運。

一如往常，文彬例行地收拾著還未開始營業的店門口，見到朴慜赫以人類的姿態出現在自己面前，他著實地嚇了一跳，尤其還一眼認出旁邊的尹產賀，正是他向大海神靈祈求時為他進言的海巫。

「彬尼哥！我們一起回去海裡吧。」

朴慜赫的嗓門一向很大，相較之下文彬只是沈默的搖搖頭婉拒他，但隨後卻被硬生生抓住了手，朴慜赫睜著又大又圓的眼睛似乎不能理解他的選擇與作為。

「那個人真的有這麼好嗎？好的讓你執意要待在這裡，為了他失去聲音還會變成泡沫根本不值得，哥是不是被人類給拐騙了呢？他承諾要與你長相廝守了嗎？」

一番連環珠砲似的詢問完全是出自於朴慜赫對他的關心，明明文彬都懂，可是聽在耳裡仍然尖銳的逆耳，於是他迅速地掙脫他的慰留，難以控制自己向他露出既生氣且莫可奈何的表情，並用嘴形表示希望他們能離開。

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為了他排除萬難上來陸地，文彬就算心存感激也沒辦法如實的告訴他，自己就是那麼的傻又為愛執迷不悟的人魚，所以不要再白費力氣了。

// to be continued //

附圖為花襯衫二人組。

在這邊補充一個小小設定，彬尼在變回人魚的時候會是銀白色頭髮及藍眼珠(詳見聽海潮哭泣)，所以慜赫同理可證，大概是after midnight MV裡的樣子吧。

不過兩個人上了陸地都是很普通的黑髮。

產賀不會變身，所以不論在岸上還是海中都是維持金髮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