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eam Part.00

幻境裡沒有規則，跳躍的時空毫無固定的順序，細數著曾經擁有的回憶，無止盡的迴圈，大多都是他和車銀優相處的片段，宛如昨日歷歷在目。

如果要形容文彬高度靈感的身體是完全沒有門鎖的房間，當年的他更像是公開展示未爆彈的存在，飽含大量靈力引來各方不詳之氣的糾纏，也因此經常被附身強佔，所以為了保護他的安全父母不得不輾轉將他送入協會。

但小時候的他並不懂父母的用心良苦，只覺得自己是被拋棄的孩子，幾乎每天都在哭鬧發脾氣，直到與車銀優相遇，有年紀相仿合得來的朋友，才發現在協會裡過上安穩的生活還不錯。

只要顧著和車銀優玩在一起的日子，是他人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時候，睏了倒頭就睡，不需時時刻刻害怕肉身被奪走而膽戰心驚。

午後，他們又在大樹下乘涼嬉戲，文彬不知怎麼地打了個瞌睡，睜開眼的時候他的腦袋已經枕在車銀優的大腿上。

少年時期的車銀優有著脫俗清秀的臉龐，在如今文彬的眼中仍然是毋庸置疑的美好。

「彬尼睡的好熟，所以我太無聊摘了旁邊的花編了一個花圈。」他邊笑著邊將花圈戴在文彬的頭上，一面誇讚著很適合他，一面用指尖梳理他的瀏海。

忽然被贈與禮物，文彬有些害臊，「銀優的手真巧。」

「會嗎？我在家也常常給弟弟做花圈喔。現在彬尼也是我的弟弟了。」

明明他們情同手足，但被稱呼為弟弟，文彬卻莫名地很不是滋味，所以義正嚴辭的開口了，「才不是弟弟，我跟銀優是朋友。」

見文彬一臉堅持的嚴肅以對，車銀優即便覺得小一歲就是弟弟沒錯，但仔細想想文彬從來沒喊過他一聲哥哥，似乎作為朋友也毫無不妥。

「好吧，彬尼說是朋友就是朋友。」他爽快的應聲。

獲得認可的文彬欣喜地抓著對方的手甩來甩去，只差沒起身跳舞，車銀優雖然不曉得他為什麼那麼雀躍，但只要文彬高興他就覺得心裡暖暖的。

「發現彬尼的手好小喔，好可愛。」

將原先牽在一起的手緩慢地攤開，兩個人為了比較大小而將掌心交疊，文彬的手明顯比車銀優小的多，顯得車銀優厚實的手更有男人的感覺，微妙的差異令文彬頓時心跳加速並耳根通紅，好感更是露骨的一覽無遺讓他很不踏實。

即使不知道對方是怎麼看他，但秉持著一股沒來由的衝動，文彬大膽地開口了，「⋯⋯我要永遠待在銀優身邊，我想保護你。」

也許這是當下最貼近他心情的表白。

「我很強壯啊，不用彬尼保護我。」

「但是銀優未來會成為驅魔師對吧？你那麼膽小，還是有我在更好對不對？所以我也要當驅魔師，你的搭檔只能是我！」

頭頂著漂亮的花圈，文彬卻反差地說出相當帥氣的話，令車銀優不自覺因為他露出燦爛奪目的笑容。

到底是不是因為太陽照射的關係，他在他面前臉頰微微紅潤的樣子彷彿承接了他的喜歡，特別地靦腆羞赧，也同時在文彬的眼眸中閃閃發光。

第一次進行驅魔師的實習任務後，文彬深刻地感受到，他所擁有的特殊體質對於惡靈產生的瘴氣有多敏感，不僅身體會疼痛，連靈魂都變得混沌，他無法用三言兩語形容那樣的不適，好像心智都快從這副軀體剝離，自己將要不再是自己。

午夜時分，文彬難受的輾轉難眠，拖著疲憊而沈重的步伐去洗了把臉，發現鏡中反射的他因為瘴氣附著，原本還好好的上肢延伸至臉的局部，皮膚竟出現一大片猶如燒燙傷凹凸不平、血紅焦黑的潰瘍。

沒有關緊的水龍頭持續出水，浴室的燈光在黑暗中特別扎眼，文彬害怕的倒抽了一口氣，然後貼著牆壁不禁雙腳癱軟。

「⋯⋯彬。」

同寢的車銀優被他吵醒而尋聲前來，見到文彬抱著膝蓋好像在哭的樣子著實嚇了一跳。

但車銀優還是儘可能保持冷靜，連忙蹲下查看了，他小心翼翼地撥開文彬前額的碎髮，深沈的瘴氣已經蔓延擴散足以吃掉他半張臉孔，也迅速地掌握目前的狀況。

「全身都好痛，我就快死掉了嗎？」文彬低著頭可憐兮兮的啜泣道。

車銀優卻因為他五官皺在一塊的表情像個哭鬧的孩子不由得失笑了。

「笑什麼？」文彬沒好氣的問。

他笑而不答，直接以掌心貼在文彬的臉頰，以格外平靜的語氣安撫他的情緒，「雖然不知道實際的成效好不好，但試試看吧。」

語畢，車銀優的臉湊了上來，毫無預警且瞬間逼近的特寫令文彬的心臟漏跳一拍，他沒能立刻反應過來，所以對於車銀優吻上他唇瓣的舉動不由得瞪大眼睛。

柔軟的停留好像讓時間暫停了一樣，原來攀爬在文彬身上殘餘的惡靈氣息也在不知不覺中淡化然後消失，猶如內心的空洞被溫暖泉水注滿一樣，他確切地感覺的自己的靈魂回歸正確的位置。

「⋯⋯為什麼？」

車銀優卻只是將手指貼在嘴邊要他噤聲。

後來文彬默默的觀察，才明白車銀優比起驅魔在淨化靈魂方面簡直是天賦異稟，雖然這種修復為重的特質對於出身在正統驅魔世家的他並不值得張揚，所以他總會輕描淡寫的帶過。

久而久之，車銀優擁有的能力變成他們共同的秘密，只要文彬的靈魂變得混濁就想依賴他，有人協助治癒作為後盾，在與惡靈正面交鋒也更無所畏懼。

但當時的他們都還不懂事，沒有情與愛的認知，所以在任務結束後偷偷接吻稀鬆平常，並非是有其他非分之想，更貼近功能取向，甚至執業久了，各自變成獨當一面的驅魔師更會利用身體結合的方式，有效率的消除所有負面磁場。

直到文彬開始意識他們這樣並不尋常，他更是天真的認定他們是基於彼此喜歡的情愫才如此，只是因為諸多顧忌不能夠向對方開口說愛，以至於度過作為搭檔的最後時光都還是維持不上不下的關係。

倘若可以回到過去，文彬想更確切的傾訴自己的愛意，而不是一味沈默地追逐他的步伐。

再次被圈入車銀優的臂彎之中，文彬不由得思考自己會不會因為過度沉溺其中而枯竭，明明曉得幻境的最終會走向虛無卻不可自拔。

//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