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裡?」文彬有些不可置信。

 

「院方和銀優哥的家人四處在找哥,甚至著急的聯絡我,我只是瞎猜,沒想到你們真的在。」

 

雖然尹產賀是偶爾借用文彬的書桌時才會看到,但桌墊下壓的一張在白雪覆蓋的山頂上,車銀優看著為他按下快門的戀人而笑瞇成線的樣子,非常地令尹產賀印象深刻。

 

「⋯⋯回去吧,哥。」他說。

 

望著尹產賀,文彬猜不透這個曾經選擇離開的他究竟是抱持什麼樣的心情再度回過頭,突然覺得好害怕卻又為了對方放不下而欣喜,上緊的發條頓時些微地鬆懈,文彬一時間站都無法站穩。

 

他心裡相當清楚,擅自離開照護院所只會讓車銀優的狀態每況愈下,如今的他禁不起一點點的折磨,像是捧在掌心的雪,他賦予車銀優的溫度只會加速他在愛情裡化掉,最後融成水從他的指縫間消逝,但他一直不願意去承認這個事實。

 

「不能回去,銀優說想和我在一起。」文彬認為自己要是在這裡倒下就前功盡棄,所以他靠意志力拒絕了尹產賀。

 

「哥!」

 

「都說了不能回去!」他幾乎是以咆哮的音量拉扯著喉嚨。

 

下一秒還來不及反應,哐的一聲,他已經挨了尹產賀的拳頭,文彬既錯愕又震驚的跌坐在地,痛楚沿著重擊處擴散,口腔內全是出血的鐵味。

 

緊握著發抖且疼痛的手,尹產賀彎下膝蓋心疼地試著確認文彬的臉,其實他並不想訴諸暴力,但事到如今他已經莫可奈何,只能軟化下來懇切的祈求,「哥也該振作起來了,就算是為了銀優哥也好。」

 

再怎麼努力都是白費力氣,文彬比誰都還要了解,但他就是難以釋懷而不由得悲從中來,眉眼皺在一塊,鼻頭和眼眶也逐漸泛紅了,他不得不用乾澀的嘴唇顫抖著開口,「不要碰我、不要可憐我,不要讓我產生不必要的錯覺。」

 

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逞強令尹產賀感到揪心,到底在愛情海中載浮載沉能獲得什麼,竟讓他們淪落至此,他也明白文彬渴望的永遠從來不是他能賦予的,看似剛好卻不那麼合適的齒輪硬要組裝在一起,不停歇的碰撞令他們再也無法滿足於現狀,所以才會造成滿目瘡痍像在互舔傷口。

 

但現在他仍然站在他的面前就是有他存在的理由。

 

「⋯⋯我就是覺得哥很可憐,只要你拜託我,我會愛你的。」

 

尹產賀的話就像一支利箭貫穿文彬的心,因為失去而疼痛到想死的感覺又回來了,他捂著胸口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已經再也承受不了,他只能巴住尹產賀的褲腳撕心裂肺的哀吼道,「——求求你愛我。」

 

低頭看著哭的一蹋糊塗、曾經視為珍寶卻從來不屬於他的文彬,尹產賀百感交集,可是當下的他似乎只能當個壞人才足以拉他一把,所以他加倍心狠地不將他一腳踢開,反而將文彬攬進懷裡並強硬地吻了他。

 

顧不及其他的文彬使勁地環抱他的頸項,不可自拔地著迷於被佔有的快感,他們放肆且大膽地任由舌頭在溫熱的口腔內翻搗,侵門踏戶的柔軟帶著鮮血的味道,讓他漸漸昏了頭而不由得閉緊雙眼。

 

眼皮底下盡是充滿淚液的酸澀,他拚了命去感受尹產賀的體溫與呼吸,好像可以短暫的忘記痛苦、麻痹殘破的心,但自始至終文彬的淚水都沒有停止,又苦又鹹,不過是抓緊了唯一的浮木,所謂的愛情只剩下這些。

 

而在一旁的車銀優默默從睡夢中清醒,無聲無息,他注視著兩人相擁的身影眼眶微微泛紅了。

 

 

 

寒冷的冬天迎來尾聲,天氣也漸漸變得暖和,充足的陽光令院外的木槿花感受到花期來臨而綻放,繁盛和諧的景象彷彿對應它的花語展現堅韌與永恆。

 

「銀優你今天過得還好嗎?」

 

來探望他的文彬,這日按照慣例推著輪椅帶車銀優到外頭曬太陽,他因為瀏海的長度已經會扎到眼睛,所以文彬便用指尖輕柔地將其撥成旁分,好讓車銀優能露出完整的臉龐,偶爾,文彬會覺得自己很荒唐,只是盯著他看就度過一個下午。

 

「我找個時間替你剪瀏海吧。媽媽也說稍微修一下比較好。」

 

下山以後他難免挨了一頓罵,但意外的是車銀優的家人並沒有持續追究也沒有責備他,或許是這些年過去早已沖淡了埋怨,也放下執念,自己的存在隱隱約約地被接受,能勇敢面對就不再躲藏。

 

文彬牽起車銀優指節分明的手,他的掌心相較以往的涼意好像格外溫暖了一些,他看著他不禁笑了笑,然後躊躇了一會兒顯得欲言又止,要從何處報備起著實有些懊惱,但最終他還是想要據實告知自己的決定。

 

「⋯⋯不曉得這件事能不能說,我打算和尹產賀重新開始。」對戀人提起現今交往的對象總感覺彆扭,雖然他們打過幾次照面卻沒有正式的互相介紹過,但文彬不想對車銀優有任何隱瞞,所以更加謹慎的對待,「因為我從來沒有考慮過要和你分開,所以就算不開心你也要忍耐。」

 

他仍然不會回話。

 

「我想漸漸變回你喜歡的樣子,從現在開始,就由我代替你去體驗人生,認真的第二次戀愛,我想試著像喜歡你那樣喜歡他,你會誇我做的很好吧?」

 

沉浸在花朵盛開的時光中,只有一個人的對話,悄悄籠罩的春意卻伴隨些許的惆悵,因為車銀優進入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了,縱使他清醒時也不會對陪伴的他有所反應,但文彬每每凝視他恬靜的睡臉,總會不禁懷疑這一切光怪陸離會不會只是給他的考驗。

 

 

 

 

文彬說話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模糊,在車銀優耳裡聽起來就像從海底深處冒出來的氣泡,咕嚕咕嚕,他處於沈睡中卻有種即刻就要溺水了的窘迫感。

 

——銀優!

 

具體的呼喊瞬間將朦朧的思緒全數拉回,車銀優半帶猙獰的好不容易才睜開眼睛,他渾身冒了冷汗,而映入眼簾的是身穿高中制服,還留著一頭金髮顯得稚嫩青澀的文彬。

 

「怎麼團練到一半突然打瞌睡?」他皺著眉好像很為他擔心。

 

重疊的記憶輪廓令車銀優不可置信的站起身,眼角餘光捕捉到的是尹產賀正要離開社團教室的背影,他還來不及仔細思考,雙腿就自行奔跑了起來。

 

倘若此時此刻是回到過去,在無法改變任何既定未來的前提下,他有他應該要做的事。文彬不能為自己選擇,但他能夠為文彬選擇,雖然悲傷、難受,嫉妒的窩火,車銀優卻必須留住能夠像他一樣好好珍惜他的人。

 

「尹產賀!」氣喘吁吁的車銀優在階梯上大聲地叫喊他的名字,也傾訴了在所剩生命中對他僅有一次的請求,「你能不能教我彈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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