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金明俊一起在醫院的時間特別的漫長,強烈的低氣壓令朴真祐都要無法喘息,尤其是得知孩子已經流產的消息,無法接受事實的金明俊在他面前潰堤了,原來在他面前都表現樂觀堅強的人,突然變得如易碎品那般脆弱,讓他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
相比之下他沒有確切的悲傷,只是感覺心情有些複雜,朴真祐第一次知道他其實不擅長安慰人,對象要是金明俊他除了陪伴什麼也不會,在他面前尋找不到定位總是格外弱小的自己,只能看著他哭然後也跟著哭。
連續幾日看照著失常的金明俊,他所愛的人食不下嚥,哭著睡著又哭著醒來不曉得是第幾次,朴真祐心疼的難受,累積的緊繃感實在讓他不太能打起精神,所以稍微恍神鬆懈便體力透支的睡著了。
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在這種時候還能沉沉的睡去,也許是感受到金明俊迫切地需要他讓他很安心也說不定。
等他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稍微恢復知覺,才察覺再次從睡夢中驚醒的金明俊為了躲避他正將自己藏在衣櫥裡偷偷的哭。
埋頭抱著雙腿,由於這段時間金明俊的體力不足以支撐他的重量,所以時常碰撞讓兩隻腳都是大大小小的瘀青,但他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痛,因為心裡的痛比外在的皮肉傷還要痛很多很多。
朴真祐默默地打開屬於金明俊的秘密基地,望著他憔悴的臉孔內心有幾分難以言喻的苦澀,他緩緩地蹲下身子,溫柔的伸出手用指腹拭去金明俊的淚水,但他一被安慰反而止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
邊哽咽邊啜泣,金明俊試圖抽幾口氣卻無法停止被啟動的情感宣洩。
「⋯⋯哥你這樣會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不捨地揉著金明俊的頭髮,朴真祐的眉頭微微靠攏呈現了表情勉強在笑實際上卻想哭的模樣。
金明俊沒能細算自己活在自我厭惡的世界裡多久,但認真的看著被他日漸消磨而疲憊的朴真祐,他好像稍微清醒了一些,因為他並不想見到朴真祐為難的表情,所以一會兒後他漸漸變得冷靜,而安靜下來。
「⋯⋯我們是不是應該結束了呢?」張開乾澀且發白的嘴唇,金明俊向他開口了。
朴真祐一開始不能馬上理解他的意思,所以愣了愣。
「如果真的為我好,你現在應該轉身離開。」他乾掉的淚痕還留在臉上沒來得及抹掉,金明俊伸手推了朴真祐一把。
朴真祐堂皇的表情逐漸變得僵硬,因為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有被金明俊推開的一天,頓時慌張的不行,結結巴巴的拋出各式的問句,「哥為什麼突然說這樣的話?是我哪裡做的不好嗎?」
跌坐在地上的他如小狗般圓圓的雙眼逐漸變得濕潤,金明俊知道朴真祐快哭了,所以悄悄別過了視線不敢看他。
「全部,真祐沒有任何不好的地方,所以覺得不好,如果最終不會有結果,我們實在浪費太多時間在彼此身上。」
沒能好好抒發整理的思緒瀕臨零界點,他已經沒有餘力再接受朴真祐的愛情,因為他懼怕的執著早已變成不懷好意的心思,本來他意志堅定的想著,不論對方提及分道揚鑣的結局多少次,他都不要附和也絕對不要賭氣,可是現在的他真的累了。
沒有結果的結果彷彿看不見盡頭的隧道,他獨自走在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他曉得,不論他多努力都無法改變自己是Omega的事實,Omega追求的性與愛以及傳宗接代的制約早在他的骨血內根深蒂固,他再怎麼裝作不在意仍舊會意識到缺乏未來的可悲。
第一次,他有了想要和朴真祐分手的念頭。
「我以前從來沒有發現,自己其實是一個為了能待在你身邊不擇手段的人,知道寶寶死掉的當下我內心想的是還能用什麼方式綁住你,真祐不覺得這樣的我很可怕嗎?我曾經以為我是個正常人呢,我想一定是我把孩子當成工具利用所以遭到懲罰了。」
凝視著朴真祐,他的眼神中沒有絲毫的謊言,因為打從他產生要摘除腺體的念頭開始,他就徹底的瘋了,他不僅僅是單純的迷戀一個人,而是加倍偏執的無所不用其極。
金明俊的自白讓朴真祐感到震撼,但他沒有立場聽過就算了,所以緩緩低下了頭,「⋯⋯哥,對不起,真的不正常的人是我。」他沙啞的嗓音夾雜著哭腔顫抖。
「我說過你不需要和我說對不起,因為真祐沒有錯。」
「是哥把我想得太善良了,所以我一直沒能坦白。」他一字一句的吐露埋藏在他內心深處已久的秘密,「我不是為了寶寶所以才特別對你好,而是我好不容易找到名正言順對你好的理由。身為Beta的自卑感讓我被壞心思蒙蔽了雙眼,想著如果哥懷了孩子會讓我的處境變得輕鬆,所以我投機的在保險套上戳洞了,該被懲罰的人是我。」
金明俊沒有猜到朴真祐會做這樣的小動作,一時之間好像失去了幾分對他的信任,但又覺得朴真祐的所作所為其實和自己沒什麼兩樣,反倒讓他不再扛著沈重的擔子,所以先前他感到納悶奇怪的地方並不是沒有原因,不禁感到有點好笑。
他和朴真祐各自用偏激的方法要留在彼此身邊,明明相愛著卻彷彿他們之間沒有明天,他們演著悲劇般的喜劇片,完全像傻瓜一樣。
「哈哈哈哈⋯⋯為什麼那麼好笑。」金明俊不禁破涕為笑,「所以我們彼此相愛,為什麼不能在一起?我其實不想和真祐分開啊,Omega和Beta相愛到底哪裡錯了。」
揉著雙眼他莫名的又覺得想哭了,朴真祐一心向著他變得清晰具體的愛情令失去孩子的痛楚加倍的擴大,不由得再度悲從中來。
朴真祐毫不遲疑的將金明俊緊緊抱進懷裡,嘴裡反覆說著抱歉,跟著掉了眼淚。
原來要拆散他們的從來不是命運而是他們自己,沒能來到世界上與他們見面的寶寶教會了他們這件事。
// 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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