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eam Part.00

尹產賀第一次見到朴敏赫是在芭蕾舞教室的落地窗前。

小時候的朴敏赫很喜歡活動身體，尤其是跳舞，因為小鎮上唯一能夠學習舞蹈的地方只有芭蕾舞教室，所以在眾多盤著包頭、穿著粉色練習服的小女孩當中，身為男孩子的他格外地與眾不同。

朴敏赫有著相當柔軟的體態，能屈能伸，隨意一個拉筋的動作就足以展現其特質，凹來凹去彷彿在變魔術一樣，漂亮的旋轉與跳躍更是奪人眼球，令尹產賀嘖嘖稱奇，不由得趴在玻璃窗上欣賞。

由於是在購物的途中，從商店買完東西出來的車銀優被尹產賀拼命踮著腳的模樣逗笑了，目不轉睛的他絲毫沒發現自己已經站在身後許久。

「你要是覺得有趣，也可以進去一塊學。」他開口打擾了。

戴著細框眼鏡，過去也依然維持同樣俊俏容貌的車銀優，停滯的時間讓他與現今幾乎沒有區別。

寵溺地摸了摸還是九歲孩童尹產賀的腦袋，車銀優收養他不過兩年的時間，仍在習慣將彼此作為家人抑或是朋友，小孩逐日成長的速度出乎意料地明顯，令他對歲月的消逝稍稍有了實感，但尹產賀的髮絲仍舊如同當初見面時那樣又細又軟，並且體型瘦小惹人憐愛。

「我沒有想學芭蕾舞，只是在看那個人。」他說。

車銀優依循尹產賀手指的方向，這才發現萬紅叢中一點綠的朴敏赫。接著他的眼角餘光察覺到尹產賀越看越入迷而閃閃發亮的黑色瞳仁竟在數秒中切換成鮮紅色，釋放出同族特有的氣息。

即便當初是知曉尹產賀的吸血鬼基因異常突出才領他回家，但千萬分之一混血簡直和人類沒差距太多的他並沒有明顯的表徵，所以首次見到尹產賀只差沒長出獠牙來，彷彿吸血鬼能力即將覺醒的姿態，讓車銀優感到相當驚奇且有趣。

「⋯⋯產賀現在有想咬他一口的衝動嗎？」車銀優彎下身子在他耳邊低語，唇角不由得上揚了。

尹產賀儼然沒有感受到自己的變化，聽見他這麼說反而嚇了一大跳，靜下心細看才從玻璃的倒影得知自己的瞳仁變色了，和一旁顯露出紅眼珠的車銀優如出一轍。

事後車銀優告訴他，這種對於某個人不可自拔的興奮反應，若不是尋覓到符合胃口的頂級美食，就是對方靈魂的磁場與他雷同相近，但這並非有具體考究的數據，只是他個人推敲的情報。

不論是糧食也好、靈魂的伴侶也好，從那天開始，尹產賀的世界便繞著朴敏赫為中心打轉了。所以搬家到麵包店隔壁就近照看也在合情合理的計畫之中吧？

幾天後，朴敏赫和尹產賀共同參與的足球同好會捎來了訊息，打算相約週末的傍晚在燒烤店聚餐為畢業的學長姐慶祝。

他們一前一後進入活動現場，習慣性地要相依就座，豈料主辦另有安排，身為主角之一的朴敏赫快速地被攔截帶往別桌，讓尹產賀感到很不愉快。

隨著時間參與活動的同學們也逐漸到齊，被冷落在一旁的尹產賀因為無所事事也只能專心用餐，他拿著夾子翻動鐵盤上的肉片，濃濃的香味觸動了飢餓感讓他的口水直流，但真正吸引他的並非外酥內嫩的烤肉，而是鮮美多汁只稍微調味過的生肉。

真的瘋了，難道是他基因突變得飢不擇食了嘛。

爾後便聽見其他人私下談論經理從加入同好會開始就已經偷偷暗戀朴敏赫，所以選在這個時候告白很不容易，讓尹產賀不禁翻了白眼，想著自己多久以前就注視著朴敏赫，區區的三年哪算得了什麼。

但卻見到朴敏赫跟經理有說有笑的從外頭進來了，和他原來以為的反應截然不同。

朴敏赫的眼睛很漂亮，亮晶晶地像寶石能夠映照出倒影顯得柔情似水，尹產賀不能忍受他用那樣的眼神看向別人，內心不由得窩火。

無法解釋的熱度一湧而上，他突然覺得有點想吐，可能是烤肉的油煙導致，抑或者是他近期反常的身體反應，於是尹產賀一聲不響悄悄地離席了。

當朴敏赫轉過頭發現尹產賀不在座位上，他的注意力瞬間轉移了，視線不由得搜索他的身影。

「產賀你沒事吧？哪裡不舒服嗎？」

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到店門口，朴敏赫找到了蹲在一旁的尹產賀，高大瘦長的身子正蜷縮著滑手機，由於燈光昏暗的關係，他的容貌幾乎是仰賴螢幕微弱的光亮才能辨別。

「沒事，可能是店內的空氣不好所以有點反胃。」尹產賀抬起頭。

「你也會有吃不下的時候啊。」朴敏赫沒有察覺到對方有任何奇怪的地方，自然地笑了。

尹產賀實在不能理解朴敏赫為什麼如此單純又遲鈍，明明一同度過的時間不算短，縱使自己試圖隱藏卻仍舊顯而易見的心情難道他一點都未曾察覺到嗎？

他因為吃醋所以生氣的模樣不正全寫在臉上嘛，但朴敏赫還是那麼天真爛漫，那麼地令尹產賀覺得可愛。

「⋯⋯我聽說經理跟你表白了。」

鎖定手機螢幕的瞬間即漆黑一片，朴敏赫的視線範圍頓時失去就近的照明所以更無法辨識對方的表情，只是聽著熟悉的嗓音掐的有點緊，他略微放慢的語速似乎不帶一絲笑意。

「你知道啊，消息傳得可真快。」朴敏赫沒有隱瞞的意思迅速地承認了。

「開始交往了嗎？」

「我對經理並沒有那種想法，只是親近的一個妹妹，所以覺得有點尷尬。」

漸漸地，朴敏赫的雙眼適應了黑暗，能感覺到尹產賀依稀的輪廓。

「結論是你拒絕他了對吧？」

「嗯。」

不知具體是什麼時候，尹產賀已經挪動了位置走到他的面前，同時間，被雲遮住的月亮揭開了神秘的面紗，朦朧的月光無聲無息地灑落在他倆的身上，如同被金色的畫筆勾勒讓一切變得清晰。

無法掩飾喜悅的尹產賀立馬在臉上表露無遺，不知情的朴敏赫見狀只感到困惑，但見到他笑得開心，自己也很理所當然地上揚嘴角。

「為什麼笑啊？」朴敏赫問了。

「你還不是一直在笑。」

「因為你笑我才笑的啊。」

尹產賀覺得今晚的月色就像催情素，朴敏赫的一顰一笑都迷人的足以撼動他的欲望，好比一朵垂涎欲滴的紅玫瑰，螺旋式的花瓣斟著美酒，讓他不適的症狀形同醉意，飄飄然地又口乾舌燥，放鬆的四肢也失去了力氣。

倏地，他有股想要品嚐甘甜血液的衝動。

魅惑的香氣挑逗著味蕾，飢渴難耐比平常更加強烈，眼前的朴敏赫如夢似幻地錯開成數個影像晃動，但不時聚焦在乾淨的脖頸成為靜止畫面，好像在對他說來咬一口似地。

恍惚之間，腦中浮現的是文彬曾經對他開的玩笑。

「產賀如果把持不住就狠狠的吸乾他吧，如果幸運的話，敏赫經歷過瀕死的瞬間會變成吸血鬼活過來的。」

「那如果不小心真的死了怎麼辦？」他揪緊了眉心問道。

「……不能怎麼辦。」沒料到他會一臉凝重的反饋倒是令文彬有些尷尬，只能裝作輕描淡寫的答腔，「人類必定經歷生老病死，你對他那麼在意會哭的。」

他的喜怒哀樂早已在朴敏赫為前提下構成，讓尹產賀不可自拔地將臉越湊越近，朴敏赫要是不拒絕，四片唇瓣交疊碰觸是遲早的事。

深深地凝視感受著眼底的璀璨，他半強制性地抓住他的手，兩個人的距離是能透過瞳孔確認彼此存在的程度，尹產賀留有的最後一絲理智仍是緊繃的弦，在順從與克制之間拔河。

輕撫他的臉龐，朴敏赫小小地顫抖了，但氣氛正好的時候，率先開口講的話竟是，「……產賀你流鼻血了。」

尹產賀才意識到煞風景的紅色熱液已從他的鼻孔滴滴答答的流下，由於一時情急他反射動作的用手去接，卻整個人重心不穩地向前傾倒。

天旋地轉的幾秒鐘，靈魂的縫隙出現了不是自己的自己，短暫地佔據了他的意識。

或許在喪失意識時他撲向朴敏赫了，相撞的感覺意外地印象深刻，包括他摟著他，憂心忡忡地呼喊他名字的聲音都記憶猶新。

// to be continued //